我欲寫盡,至墨乾時,至筆頭塌毀。

    這種故作文藝腔的開場,用多了噁心,然而卻是我清醒此刻真正心聲,可見以類似腔調開篇行文的世世代代作者諸公們,畢竟都真心無欺,並非僅僅為文造采。好比說朱天文,像《荒人手記》那種施灑爆散的文字煉金巫法我尚無法企及,至少至少,筆桿偷偷貼上內含魔法的合格標章 (如果這支筆剛好與一處名為霍格華茲的神祕教學機構用的是同一牌子)。書寫之能堅持難矣,還得殘酷地考慮那些生命中無盡流動、時隱時現的時不我予突發限制。如果挺住了,是否就可負隅頑抗世間一切曾在、進行中、將逝、已逝,乃至不再來過的幻影光跡 ? 天文說 :時間是不可逆的,生命是不可逆的,然則書寫的時候,一切不可逆者皆可逆。是這樣的吧。

    作為業餘寫手 (作者、作家這類俗世標記不是自己說了算,有待品評),筆桿較早持續地搖著,思維記憶朽退不歸的風險就較低。十年一覺,紙面雲煙夢。從中學算起吧 : 國中還太嫩青,思緒軸核猶在半熟狀態 ; 高中呢,大約是文藝青年 ( 真 ? 偽 ? ) 徵候最頻繁顯露的時光,棄學校教本之繩墨,自體外求,錙銖累塗不少斷篇或思路的起始線頭。不無傲岸地自知或有一泓文字般若,所以要日日月月規律地散放出來。有些人事,有些閃光,一去不返。要抓,得快。

    正式開場的作勢聲態,不免加上天時地貌,體證其莊嚴不渝意志,初始的盟誓下得夠重,便有不可逆反的勁道,或許能逼磨自己別再食言。夏末近,初秋臨,雨斷續,日迷離,有颱風南方海上鬧彆扭,來之不甚甘願的樣子。也好,就別來了。

    台北亂巷雜弄中某咖啡館,筆尖馳飛不歇。這樣開始,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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